緋月之間

從小時候開始，我就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些別人都看不見的東西，我想，就是所謂的幽靈吧，

從懂事開始，我就看得到的存在，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六歲的時候發現別人都看不見他們，七歲的時候開始懂得裝作自己也看不見，十歲的時候，學會了如何與他們和平相處並避開其中危險的存在。

雖然很多小說漫畫的內容都是擁有陰陽眼的主人公想擺脫這樣的眼睛，並十分困擾，但對我來說，這並沒有什麼不方便，所以也並不討厭。

「渺渺，走了喔。」

不遠前的少女正對著她喊著，但此刻季渺彌只想嘆氣，比起那些不太會干涉她的隱形住民，有時候與人類相處還更加麻煩許多，比如說她現在即將要面對的那場一點都不想去的KTV聚會。

其實這場聚會的成員大部分她都不相熟，一半以上都是隔壁班的同學，原本這種邀約她一向都是拒絕的，如果提出邀約的人不是住在隔壁打小一起長大，國小國中高中甚至幼稚園都是同一間的向羽京的話。

「小京，真的一定要去嗎？」

「這是入學以後第一次跟同學出來欸，怎麼能拒絕。」

說真的，這孩子個性並不壞，外貌也算是挺可愛的，不然就算是青梅竹馬季渺彌也不可能跟她當這麼久的朋友，但就是很不會看人這點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只要稍不注意，向羽京就能不知道從哪裡認識一些奇筢人物，然後被捲進一些奇怪事件。

所以說這次他們兩個不同班，會變成現在這樣也不在意料之外，至少這次的人雖然吵了一點屁了一點，但看起來還是正常人，不像以前那些跟蹤狂偷窺狂變態霸凌狂等等的，其中還有個是國中隔壁班的同學，季渺彌不記得國中時期他有鬧過什麼事，所以應該是挺正常的，到目前為止還在她的接受範圍內。

但在假日被挖出來一起參加向羽京同班同學的聚會不在她的預定裡啊！

「羽京，怎麼了嗎？」那個國中隔壁班同學看他們在竊竊私語靠過來關心。

「沒事啦，何政，渺渺在說只有她是隔壁班的來參加會不會很奇怪。」

「欸，不會啦，你是羽京的朋友嘛，而且以前我們國中也是隔壁班的啊，又不是不認識。」

不，我們並不算認識吧，以前也只是在走廊打過照面而已，季渺彌在心裡吐槽，裝熟並不是錯，而是裝熟的方式讓人感覺舒不舒服，這個何政明顯就是對向羽京有興趣，讓季渺彌在心裡對他的審視標準又提高一些，最後結果當然是不合格。

看起來逃脫無望而且似乎還要陪向羽京耗掉一整天，季渺彌拿出手機通知一下媽媽不回家吃飯，畢竟是剛入學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媽媽雖然碎碎念了一下還是放行了，但在季渺彌放下手機看向不知為何停下來的那群人，張大了嘴完全愣住了。

何政停下來搭話的人季渺彌也知道，那是何政國中的同班同學，她國中隔壁班的渚冥漾，在當時十分有名異常倒楣的人物，說真的，以她看來圍繞在渚冥漾身上的氣隱隱帶著力量，但並不是很讓人反感的類型，照理說不是那種背負厄運的人物，但他究竟為什麼會這麼倒楣季渺彌也想不明白，但基於避開麻煩的原則，她從來沒有跟渚冥漾說過話。

但現在重點並不是這個倒楣同學，而是站在他旁邊黑髮黑眼，雖然一身黑身上的氣卻明亮到快刺瞎她眼睛的人，不只明亮，還很銳利……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還不是人類，體悟到這個事實，季渺彌看到同行的人沒輕沒重的跟他說話，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快住手啊你們！要亂來也等我回家順便拖走旁邊這個傻妞再說啊！不要牽連我們！

三個驚嘆號充份表現出她的驚恐，身為幼馴染的向羽京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語帶關心的問。

「渺渺，怎麼了嗎？」

「沒‧什‧麼。」咬著牙，季渺彌忍耐想落跑的衝動拼命裝的若無其事。

她曾經有跟向羽京談論過隱形居民的事，但那也是十分年幼的幼稚園的時期，在她七歲以後就沒有再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她想向羽京應該也把那個當作小時候的童言童語早就忘光光了，所以就算是向羽京，季渺彌也得努力在她面前裝成一個普通人。

何政他們邀約渚冥漾與黑色閃亮亮人一起去唱KTV這件事雖然讓季渺彌糾結了一下，但在看見他們兩個乖乖地跟著來，而且被如此煩躁的一群人包圍也沒翻臉，渚冥漾還試著緩解黑色閃亮亮人的情緒，季渺彌才終於鬆了口氣。

應該不危險…吧。

隱形居民有好也有壞，那個黑色閃亮亮人身上的氣息跟她以前見過的壞東西不一樣，十分強大的明亮乾淨，感覺沉穩又可靠，就是……氣勢驚人。

走進了目的地的KTV，季渺彌僅僅是抖了一下就略過閃過眼前的各種東西，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來，對於這場面她也有了心理準備，其實只要裝作看不見，祂們也沒閒到特地來招惹人類，當然不排除有些喜歡惡作劇的啦。

站在櫃台不遠處等何政訂包廂，她隱隱聽見渚冥漾跟黑色閃亮亮人在討論學校什麼的，專注到沒注意其他人已經走了，看著被丟包的兩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提醒。

「兩位，他們已經走了喔。」

「咦？啊，來了，謝謝妳。」渚冥漾十分有禮貌的道謝，季渺彌也沒有客氣，直接依剛剛聽到的包廂號碼詢問服務人員位置，就是黑色閃亮亮人掃過她的那一眼，隱含著季渺彌不明白的深意讓她有些困惑。

拉開包廂門，裡面傳來笑鬧聲，這樣KTV很平常，所以季渺彌一開始也沒特別注意，但等到她發現那群做死人在說什麼後，就算再把門甩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欸，你剛剛不是說你那個同學是個衰人，走到哪里就衰到哪，怎麼我們走那麼久還沒看到？』

『我哪知道啊，他以前真的很衰，誰知道他突然不衰了。』

『啊！搞不好等等唱歌時候會看到......』

『哈哈哈，那我要用手機拍起來給我麻吉看。』

『我也要！』

季渺彌把們重新關起來，隔絕了聲音，她現在實在沒有勇氣回頭……

──早知道就不來了！

「我…要回去了。」最後季渺彌心若死灰地說，同時在心理虐殺向羽京一百次，在回頭的瞬間她瞥見渚冥漾難看的臉色，雖然與她無關，但季渺彌還是覺得非常抱歉。

這時候打破如此尷尬氛圍的是剛剛還被季渺彌十分忌憚，現在卻光芒萬丈偉大無比的黑色閃亮亮人。

「你們還想唱歌嗎？」

「耶？」渚冥漾瞪大眼睛訝異的說。

話說……那個我們有包含我嗎？

季渺彌沒有勇氣問出口，但黑色閃亮亮人也沒在乎她的反應，自顧自地跟渚冥漾說起她聽不懂的對話來，基本上是什麼工作還有應該是他們認識的朋友之類，而渚冥漾態度特別激動，在黑色閃亮亮人訂好包廂塵埃落定後，渚冥漾逃脫失敗還一臉悲劇的表情，讓插不上話的季渺彌又更想回家了。

「怎麼樣？妳要來嗎？」這次黑色閃亮亮人清楚明確的表示出問的人是季渺彌，她愣了一下。

「咦？我嗎？」

到目前為止黑色閃亮亮人給她的印象並不是什麼喜歡交際的人，但居然會邀約她這個初次見面的人一起去唱歌，她又不是向羽京那個傻妞，裡面肯定有鬼。

似乎也發現季渺彌的不安與困惑，黑色閃亮亮人稍稍傾了身靠近她，銳利的眼眸在她身上掃過，因為是她，所以立刻就明白，眼前的人正在看著什麼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那就如她以往的目光一樣。

「……為什麼妳沒有進我們學院？」黑色閃亮亮人站直了身，按著下巴不甚明白的問。

什麼？學院？對了，剛剛渚冥漾有說這人是他高中的學長，他進的到底是什麼怪高中啊，居然有這種非人的學長，但季渺彌還沒問出口，黑色閃亮亮人惡狠狠地瞪向安靜站在一旁的渚冥漾，而渚冥漾立刻反射性地抱頭道歉。

什麼鬼？季渺彌滿頭問號。

「妳看得到那個嗎？」她順著黑色閃亮亮人的指尖看過去，幾團毛茸茸的白毛團順著牆邊慢吞吞的小步走著。

「果然看的到啊。」看著季渺彌的表情，黑色閃亮亮人就有了結論。

「妳有一雙很棒的淨眼。」

淨眼？跟陰陽眼不一樣嗎？

「冥漾你們怎麼還在外面不進來？」小包廂的門突然被拉開，何政停下腳步看見站在門外的他們很疑惑的問。

「快進來啦，我們都已經在點歌了耶！」

「不好意思，請不要擋在路中間好嗎？」打斷了正要婉拒他們的渚冥漾，一個披頭散髮而且毫無存在感的人像鬼一樣…不，比鬼還嚇人的人冒了出來。

之後接二連三的，明明黑色閃亮亮人才剛聯絡，但他們的人卻能立刻就出現，氣氛立刻變得吵吵鬧鬧又歡樂，但季渺彌的注意力又被別的東西引過去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多氣息特別的人……至少人類佔了一半的人數。

渚同學，你上的到底是什麼鬼學校啊？

到這個時候為止，季渺彌還不知道，在數分鐘之後，她將遇見未來會徹底影響她人生，並且十分重要的人。

--

「渺彌大人，請起來，快起來吧。」

從沉睡中甦醒，季渺彌打著哈欠，半晌之後才回想起這裡是哪裡，不自覺勾起一抹模糊的笑容。

……好懷念，好懷念的回憶啊。

「渺彌大人，您清醒了嗎？」

「怎麼了？小艾尼。」季渺彌摸了摸站在床旁剛剛叫醒她的少年的頭，

「萊斯利亞大人在呼喚您，請您快過去吧。」少年已經很習慣的沒有躲開她的手，任憑她揉亂自己柔順的金髮。

小艾尼的本名其實叫做艾尼賽斯，是她剛到獄界時，萊斯利亞派給她的侍者，季渺彌也不知道理由的，艾尼賽斯十分喜歡自己並且忠誠，最後她把原因歸類為，這是萊斯利亞發派的任務的關係。

整理好儀容，季渺彌披上黑色的斗篷，她還沒有動作，艾尼賽斯已經上前替她繫起脖子上的緞帶，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拒絕多次仍毫無作用，她現在已經是放任由艾尼賽斯的舉動了。

『是那個人類……』

『嘖，人類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地待在這裡。』

『快滾出去。』

『不快。』

『真是讓人不快。』

忽略過路上的竊竊私語，斗篷獵獵的在身後飛揚，季渺彌毫不猶疑的帶著艾尼賽斯前進，這些鬼族的喜惡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走進輝煌華麗的廳室，她單膝跪下恭敬虔誠的低下頭。

「請問您找我何事？萊斯利亞大人。」